在中共统治中国的几十年中,影视、文学作品与似史非史的各种叙述,将“周扒皮”(《高玉宝》中周春富的绰号)与“南霸天”、“黄世仁”、“刘文彩”并列为“四大恶霸地主”。
但是,事实是,当地土改三次划成分周春富都不是地主!
周春富凭借自己多年的努力,为周家积攒了一大份家业。1947年,也就是土改队来到黄店屯的那一年,这份家业包括40天(约合240亩)土地,还有“四大坊”——油坊、磨房、染坊、粉坊以及一个杂货铺。周春富费尽心思积攒起的家业,最终成为了致命的包袱。
1947年12月的某天,黄店屯的男女老少都被通知去村小学。
周春富被押出来时,儿童团员刘永会拿着一根棍子混在人群中。周春富跪在地上,开始接受贫雇中农们的批斗,一个叫黄永祥的积极分子站在台上控诉他。
“黄永祥说,你个老东西,偷我们家葫芦!下面喊口号:周春富老白毛,摘人葫芦开水瓢……大家就开始打,每人一根棍子,不打不行。”
历次对周春富的批斗中,黄永祥都会在台上指控他偷过自家的葫芦。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妇女指控他偷自己头上戴的簪子。这是村民们现在能回忆起的关于周春富仅有的具体“罪恶”。
刘永会当年正读小学三年级,他回忆说,乱棒之下,周春富并没有立即死亡,还曾回到民宅改造成的“监狱”里坐着喝凉水,“喝完水后就不行了,被扔到附近学校旁边的沟里。人还没断气,有两只狗就去撕咬他,身上都是血,活活咬死了。”
这是1948年1月的辽东省复县(现辽宁省瓦房店市),周春富只是2月初之前在土改运动中被打死的2850名地(主)富(农)之一,并无太特别之处。在瓦房店市和辽宁省档案馆内,甚至找不到他的名字。没有人会预见到,他身后将被冠以“周扒皮”的绰号,永远活在“万恶旧社会”的暗角,接受鞭尸。
周春富之所以混进四大恶霸地主之中,只因《高玉宝》这本书。书中人物均用现实中的真名真姓。周春富也被真名实姓写进书中,被赐绰号“周扒皮”,其半夜鸡叫的故事,还被收入了语文教科书,其后更成为忆苦思甜,进行革命教育的经典教材。
据说,上世纪90年代后,高玉宝很少回乡。因为乡里乡亲后辈晚生总有人问他,是否真有“半夜鸡叫”这回事?
黄店屯村的孔庆祥回忆,“有一年我在到黑龙江的火车上,正好遇见高玉宝,我问,大舅,有半夜鸡叫这回事吗?他没吭声,说是这是文学创作的艺术性问题。然后又说,咱们这儿没有,不代表全国其它地方就没有。”
一位姓阎的老人对大连新闻记者顾玉如说:“半夜鸡叫”?我这一辈子都没离开过阎店,我怎么就没听说过?从古到今,谁听说过农民深更半夜去种庄稼的?人有长猫眼睛的吗?那不是去祸害庄稼去了吗?”
大连地区养鸡30年的高级畜牧师房司铎做过研究,公鸡啼鸣有两个必要条件,一是必须是成年公鸡,二是必须自然光感刺激。辽宁南部农村锄地一般在小满、芒种至夏至季节进行,日出时间是早上4时28分。黎明出现在日出前一个小时,亦即早上3时30多分钟,太阳微弱的辐射光即可对鸡的视觉发生刺激,产生啼鸣条件反射。但这时的光线很弱,人的视觉还不能对物体的细小特征进行识别。所以在半夜三更(即午夜12时),在一片漆黑条件下,更不能从事田间操作了。就算是把长工赶到黑灯瞎火的庄稼地里,也只能是要长工换个地方继续睡觉。
尽管从常识、从科学、从乡亲的嘴里,“半夜鸡叫”的故事都不应、不会发生,但是“周扒皮”的绰号,被当作历史故事而尽人皆知的“半夜鸡叫”,却让富农周春富最终成为中国最有名又最名不符实的地主,还是恶霸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