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文革,云南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
文革中,云南第一任省委书记阎红彦,被当成中共党内第一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刘少奇在地方上的代表人物打倒。1967年1月8日晚,阎红彦服安眠药自杀。阎红彦是“文革”中唯一一个自杀的中共上将,也是第一个自杀身亡的中共省委书记!
第二任省委书记赵健民,被中央文革小组顾问康生当面斥责为“叛徒”,于1968年1月被“监护审查”。赵健民被指控执行了子虚乌有的“国民党云南特务组”的行动计划,被关押达8年之久,受赵健民冤案牵连的人达138万!
第三任省委书记(当时叫省革委会主任)谭甫仁和妻子王里岩双双在家中被枪杀。谭甫仁身中五枪:第一枪从谭的外衣射入;第二枪从谭披的衣服内侧射入;第三枪击中谭的右后腹部,弹头贯穿腹部打在走廊墙上;第四枪击中谭的上臂外侧,弹头卡在骨头内;第五枪从谭的右太阳穴射入,由左上脑射出,弹头飞向院墙外,谭当即倒在走廊上死亡!
谭甫仁是广东省仁化县人。1910年出生,1928年加入中共。历任连党代表、团政治委员、红15军团第78师政治部主任,参加了所谓的“长征”。抗日战争时期,历任八路军115师第344旅第687团政治处主任、教导第7旅政委,冀鲁豫军区副司令员。国共内战时期,历任东满军区政治部主任,东北野战军第7纵队副政委。1949年中共夺取政权后,历任第15兵团第44军政委、广西军区副政委、武汉军区第二政委、解放军工程兵第二政委、昆明军区政委,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是中共第九届中央委员。
谭甫仁是毛泽东亲自点将从工程兵政委调到云南主政的,身兼中共昆明军区党委第一书记、昆明军区第一政治委员、云南省革命委员会主任三大职务。赴云南前,毛泽东专门在人民大会堂召见谭甫仁,周恩来专门在中南海约见谭甫仁,谭甫仁曾经是林彪的第四野战军的老部下,自然深得中共副统帅林彪的信任。
谭甫仁是在云南省书记赵健民被打倒之后到云南上任的。赵健民有什么问题呢?实际上什么问题也没有。只是在1967年3月1日,赵健民曾向自己的老领导、时任中央文革小组顾问康生建议:中央召开类似1962年的“七千人大会”,或者召开“九大”,以发扬民主的方式,解决“文化大革命”中出现的各种问题。他还建议以党代会的小民主,取代群众运动中的“大民主”。康生当时没有表态,但事后密告毛泽东,说赵健民反对党中央、反对毛主席、反对“文化大革命”。赵建民提议开党代会,是要让文革中被打倒的刘少奇、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用合法手段,夺取中央最高领导权。这是毛泽东绝对不能容忍的。
当时,云南两派群众组织发生激烈的武斗。1968年1月10日,以李国祯为首的山东来云南支援边疆建设的工役制工程第八团77人,从昆明出发前往下关,准备接回该团武斗中被围困的600多山东老乡,等待退役回山东。到达后,卷入当地两派武斗,站在其中“炮派”一边,双方互有伤亡。当地驻军党委“阶级斗争意识”非常强,通过“幻想”的方式,编造出国内外“敌对势力”企图推翻中共政权的离奇情节,全部硬扣在这77人头上,还给他们取了一个特别的名称——“滇西挺进纵队”。然后,上报昆明军区党委,昆明军区党委未加核实,立即上报中央文革小组。1968年1月21日,康生接见在京开会的昆明军区领导时说:“滇西挺进纵队”是造无产阶级的反,是破坏文化大革命,赵健民是他们的“黑后台”。
1968年8月11日,谭甫仁从北京飞抵昆明,先是领导“夺权运动”,然后,紧锣密鼓开展“划线站队”、“清理阶级队伍”、“一打三反”运动,一次又一次掀起抓“滇挺分子”的高潮,并进一步将凭空编造出的“滇西挺进纵队”定性为“执行国民党云南特务组计划”。“滇挺”和“国民党特务组”这两顶大帽子满天飞。谭甫仁公开宣称:“(阶级敌人)有一千抓一千,有一万抓一万,有十万抓十万,有一百万抓一百万,你们不要手软。不要受两个百分之九十五的框框的约束、限制”。“我在个旧地区讲了一次话,一夜之间就揪出了990多个坏人。有人问,可不可以拉出去游街?游街后能不能把这些人下放劳动?我说游街可以,下放劳动也可以,戴白袖套也可以,让群众识别嘛!”
根据有关统计,仅下关市一地,追查“滇挺”分子运动中就打死逼死700多人,打伤致残1000多人,打伤10000多人。临沧地区追查“慰问‘滇挺’”一案,株连10000多人,其中2000多人被吊打,500多人被打伤打残,600多人被打死逼死。曲靖和昭通地区,受“滇东北游击军”假案牵连干部群众多达60万人,仅曲靖就有293193人,其中20000多人被批斗,2000多人被关押,4000多人被打伤,2000多人被打残,200多人被逼死,100多人被打死。在谭甫仁领导的一个接一个运动中,云南全省直接受迫害的达138万7千多人,占全省人口总数的6%。其中被打死、逼死的17000多人,被打伤致残61000多人。
谭甫仁在云南做的另一件大事是:发动填湖造田运动。据史料记载,这个运动从1969年底开工,每天至少有10万人往滇池倾倒石头和泥土,经过筑堤、排水、填土造田三大“战役”,历时8个月,滇池柳堤的水很快就不见了,昆明八景之一的“坝桥烟柳”变成了乌黑的腐殖土。被填的面积达数十万亩,既不能生长粮食,也断了滇池的自身洁净功能,滇池的生态环境被彻底破坏。
深得毛泽东、周恩来、林彪信任和器重的谭甫仁,在云南省说一不二、呼风唤雨、置许多人于死地的谭甫仁,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到云南两年4个月零6天的那一天,竟然会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1970年12月17日凌晨,地处闹市区的原昆明军区大院42号院内,接连传出几声枪响。“云南王”谭甫仁和他的妻子王里岩在住所双双被枪杀!
当时,谭甫仁有两个警卫员。一个吓得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案发后审问这名警卫员时,他说,他当时确实醒了,而且也确实听见了枪声,但是,正因为听见了枪响,他害怕了。他说,这些年没仗打,听见动了真家伙就吓得全身发抖,两条腿直往一只裤筒里塞。另一个警卫员当时正和一个比他大30岁的老保姆在一间屋里通奸!
杀人者谁也?中共官方的调查结论是:当时正在被“隔离审查”的原昆明军区保卫部保卫科副科长王自正。王自正是怎么从被“隔离审查”状态下突破重重防线潜入谭甫仁家中的?又是如何将他们夫妻俩杀死的?因为王自正已开枪自杀,死无对证,这里只能存疑了。